古诗词
幽梦影
宜于耳,复宜于目者,弹琴也,吹箫也;宜于耳,不宜于目者,吹笙也,擪(ye)管也。 李圣许曰:宜于目不宜于耳者,狮子吼之美妇人也;不宜于目并不宜于耳者,面目可憎、语言无味之纨袴子也。 庞天池曰:宜于耳复宜于目者,巧言令色也。
看晓妆,宜于傅粉之后。 余淡心曰:看晚妆,不知心斋以为宜于何时? 周冰持曰:不可说!不可说! 黄交三曰:水晶帘下看梳头,不知尔时曾傅粉否? 庞天池曰:看残妆,宜于微醉后,然眼花撩乱矣。
我不知我之生前,当春秋之季,曾一识西施否?当典午之时,曾一看卫玠否?当义熙之世,曾一醉渊明否?当天宝之代,曾一睹太真否?当元丰之朝,曾一晤东坡否?##千古之上相思者,不止此数人。而此数人则其尤甚者,故姑举之以概其余也。 杨圣藻曰:君前生曾与诸君周旋,亦未可知,但今生忘之耳。 纪伯紫曰:君之前生,或竞是渊明、东坡诸人,亦未可知。 王名友曰:不特此也!心斋自云:“愿来生为绝代佳人!”又安知西施、太真不即为其前生耶! 郑破水曰:赞叹爱慕,千古一情。美人不必为妻妾,名士不必为朋友,又何必问之前生也耶!心斋真情痴也。 陆云士曰:余尝有诗曰:“自昔闻佛言,人有轮回事。前生为古人,不知何姓氏!或览青史中,若与他人遇!”竟与心斋同情,然大逊其奇快!
我又不知在隆、万时,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?眉公、伯虎、若士、赤水诸君,曾共我谈笑几回?茫茫宇宙,我今当向谁问之耶! 江含徵曰:死者有知,则良晤匪遥。如各化为异物,吾未如之何也已! 顾天石曰:具此襟情,百年后当有恨不与心斋周旋者,则吾幸矣!
文章是有字句之锦绣,锦绣是无字句之文章,两者同出于一原。姑即粗迹论之,如金陵,如武林,如姑苏,书林之所在,即机杼之所在也。 袁翔甫补评曰:若兰回文,是有字句之锦绣也;落花水面,是无字句之文章也。
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,字之不复而多者,莫善于《千字文》。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,犹苦其未备。如天文之烟霞风雪,地理之江山塘岸,时令之春霄晓暮,人物之翁僧渔樵,花木之花柳苔萍,鸟兽之蜂蝶莺燕,宫室之台槛轩窗,器用之舟船壶杖,人事之梦忆愁恨,衣服之裙袖锦绮,饮食之茶浆饮酌,身体之须眉韵态,声色之红绿香艳,文史之骚赋题吟,数目之一三双半,皆无其字。《千字文》且然,况其他乎? 黄仙裳曰:山来此种诗,竟似为我而设。 顾天石曰:使其皆备,则《千字文》不为奇矣!吾尝于千字之外另集千字,而已不可复得,更奇。
花不可见其落,月不可见其沉,美人不可见其夭。 朱其恭曰:君言谬矣!洵如所云,则美人必见其发白齿豁,而后快耶!
种花须见其开,待月须见其满,著书须见其成,美人须见其畅适,方有实际。否则皆为虚设。 王璞庵曰:此条与上条互相发明。盖曰“花不可见其落”耳,必须见其开也。
惠施多方,其书五车;虞卿以穷愁著书,今皆不传。不知书中果作何语?我不见古人,安得不恨! 王仔园曰:想亦与《幽梦影》相类耳! 顾天石曰:古人所读之书,所著之书,若不被秦人所烧尽,则奇奇怪怪,可供今人刻画者,知复何限!然如《幽梦影》等书出,不必思古人矣。 倪永清曰:有著书之名,而不见书,省人多少指摘! 庞天池曰:我独恨古人不见心斋!
以松花为粮,以松实为香,以松枝为麈尾,以松阴为步障,以松涛为鼓吹。山居得乔松百余章,真乃受用不尽。 施愚山曰:君独不记曾有“松多大蚁”之恨耶! 江含徵曰:松多大蚁,不妨便为蚁王。 石天外曰:坐乔松下,如在水晶宫中见万顷波涛总在头上,真仙境也。
玩月之法,皎洁则宜仰观,朦胧则宜俯视。 孔东塘曰:深得玩月三昧。
孩提之童,一无所知,目不能辨美恶,耳不能判清浊,鼻不能别香臭。至若味之甘苦,则不第知之,且能取之弃之。告子以甘食、悦色为性,殆指此类耳。
凡事不宜刻,若读书则不可不刻;凡事不宜贪,若买书则不可不贪;凡事不宜痴,若行善,则不可不痴。 余淡心曰:“读书不可不刻”,请去一“读”字,移以赠我,何如? 张竹坡曰:我为刻书累,请并去一“不”字。 杨圣藻曰:行善不痴,是邀名矣。
酒可好,不可骂座;色可好,不可伤生;财可好,不可昧心;气可好,不可越理。 袁中江曰:如灌夫使酒,文园病肺,昨夜南塘一出,马上挟章台柳归,亦自无妨,觉愈见英雄本色也。
文名可以当科第,俭德可以当货财,清闲可以当寿考。 聂晋人曰:若名人而登甲第,富翁而不骄奢,寿翁而又清闲,便是蓬壶三岛中人也。 范汝受曰:此亦是贫贱文人无所事事,自为慰藉云耳;恐亦无实在受用处也。 曾青藜曰:“无事此静坐,一日似两日。若活七十年,便是百四十。”此是清闲当寿考注脚。 石天外曰:得《老子》“退一步”法。 顾天石曰:予生平喜游,每逢佳山水,辄留连不去,亦自谓“可当园亭之乐”。质之心斋,以为然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