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中怕听伤心事,涕泪因君忽欲波。
应知长吉是前身,倜傥襟怀但率真。
泄尽聪明终短命,错抛心血作诗人。
及身亲见几沧桑,去国当年枉断肠。
零落天涯同洒泪,岂因佳节便思乡。
客中正好对门居,苦雨酸风夜读书。
黄榜科名悭进取,为卿为相愿皆虚。
放诞生成自不羁,破愁无计只工诗。
登临似得江山助,丽句清词震一时。
又向江村结数椽,访君有约忽经年。
前游如昨依稀记,送我怜君夜不眠。
春风客路数相逢,携妓提壶喜过从。
孤树何堪双斧伐,不图中岁兴尤浓。
钿车努力作前驱,乘凤乘龙梦不孤。
试问泉台相见日,妆成有待画眉无。
我病君亡两渺茫,黄花同负此重阳。
九原安得千杯酒,旦夕供君一举觞。
凄凉鵩鸟叫黄昏,薄奠天涯觅一樽。
抛却尘缘醒醉梦,人间何处为招魂。
施梅樵,以案首入泮。日本治台后,绝意仕途,日惟以诗酒自娱。与同乡洪弃生、许剑渔及苑里文人蔡启运共倡「鹿苑吟社」,又曾加入「鹿江诗会」,并担任「大冶吟社」顾问,积极从事诗教。中岁以后,流离转徙,到处设帐授徒,以期延续斯文于不坠。生平风流自赏,晚年生活困顿,牢骚抑郁,悉发为诗。〖参考施让甫〈施公梅樵家传〉,《鹿江集》,彰化:瑞明印书局,1957年;林翠凤《施梅樵及其汉诗研究》,中山大学中文所博士论文,2009年。〗洪弃生认为施梅樵诗:「传诸他日,将在郑所南之间,拟于本朝,岂居赵瓯北之下。」施士洁谓其诗:「雄秀精深,各臻其妙。」〖以上两则见施梅樵《捲涛阁诗草》序,台中:著者自印本,1921年。〗陈衍则以为梅樵:「才大心细,元气充溢,集中佳作,多入神化。」〖参考施梅樵《鹿江集》,序。〗大正十年(1921)门人杨尔材、袁饮湘、李樱航与其侄施石甫、施让甫共同刊印编校《捲涛阁诗草》。民国四十六年(1957)施让甫再辑《鹿江集》出版。施梅樵另有〈玉井诗话〉、《白沙诗集》、《捲涛阁尺牍》、《见闻一斑》、《读书劄记》〖参考施梅樵《鹿江集》,序;王国璠《台湾乡土文物浅说》,台北:北区台湾史迹源流研究会,1982年。〗,除部份〈玉井诗话〉可见于《鲲洋文艺社报》外,其馀皆未见刊。民国九十年(2001)六月,高志彬将《捲涛阁诗草》、《鹿江集》重印,编入《台湾先贤诗文集汇刊》第三辑,题为《梅樵诗集》,由龙文出版社出版。兹以《捲涛阁诗草》、《鹿江集》为底本,参考鹿港文教基金会所藏《施梅樵诗草》、《台湾日日新报》、《台南新报》、《台湾文艺丛志》、《鲲洋文艺社报》、《孔教报》、《台湾诗学》、《诗文之友》、《詹作舟全集》等报刊诗集编校增补。(杨永智撰) 施梅樵的作品>>
有时蛟龙或起立,听我横槊高啸而狂歌。
我欲一入商山采紫芝,四皓物化已多时。
琴书几席空陈迹,室迩人远徒奔驰。
我欲依傍浣花一结屋,草堂之外千章木。
及今家世几迁移,何处得搜遗篇读。
我欲杖头挂钱日沽酒,新丰市上寻屠狗。
委巷壮士气激昂,欲谈时事为掩口。
我欲月下横琴歌乐府,一时眠鹤齐起舞。
盛世元音久不闻,一弹再鼓泪如雨。
我生记在同治庚午年,今年又逢劫后之己巳。
酸辛世味已备尝,沧海种桑经熟视。
无成功业半白头,徒博虚名雕虫技。
甲子干支历已周,不富不贵俗儿鄙。
生成傲骨自嶙峋,未敢徇人以枉己。
螟蛉蜾蠃半人间,倾家沽名骄乡里。
旁人争笑沐猴冠,腼然面目不知耻。
妒忌还多妇女心,只好大言欺孺子。
我与若辈久割席,防却秽气污杖履。
老夫嫉恶本如雠,讵以乞怜日摇尾。
惩一儆百其素怀,斧钺尤须资野史。
未遇故人先入梦,可怜春色易成灰。
关河落日迟归思,风雨名山老弃才。
悔未十年多著作,藏书世外有蓬莱。
郑虔三绝擅风流,图画高悬百尺楼。
赠我临池无惜墨,爱君落笔有阳秋。
别来不觉星霜换,兴到能消契阔愁。
敛取酒钱买吴锦,乞将逸趣写沧洲。
客来坐弹棋,静中香一炷。
十载卧蓬蒿,领略幽闲趣。
人世等蜉蝣,百年几朝暮。
王侯裈中虱,富贵草头露。
俯仰感万端,存没念亲故。
偶作汗漫游,与子获相遇。
握手话襟期,登临恣盼顾。
悬磴罥丹霞,沧洲点白鹭。
对此放狂歌,应有江山助。